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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真理

既然李谦的研究还只是一个准备,或者说得更明白些,李谦这只能算是在休息的时候,有点思维的火花闪耀了一下,算是某种思维游戏。所以诺特女士也没有继续深究。倒是爱因斯坦,对以李谦在股市上的成功颇感兴趣。不过,李谦也没有什么诀窍可以教给爱因斯坦的,他总不能给爱因斯坦上一节关于二十世纪世界历史的历史课吧?

所以再稍稍地聊了几句,两个人便转身离开了。两个人出了门,李谦就继续准备应付博古和洛甫的那些东西。

双方会谈的时间安排在星期三晚上九点,一般来说,李谦按照习惯,会在八点半的时候,先去数学系的自习教室,然后是图书馆,然后再是实验室依次打个转儿,在九点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再处理一下研究工作之外的庶务,有时候也会在这时候接待一些文艺界,或者生意场上的朋友。所以在这个时候会见客人,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天李谦照例在八点半出去打了个转,然后在九点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时候,华克之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李校长,客人已经来了。”华克之说。

李谦点点头,对华克之说:“克之,周围看着点,今天这两位客人的安全,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李校长,你放心。这可是在咱们上海大学里头,就算是一只蚊子,它也别想飞进来。”华克之道。

“如今这大冬天的,的确没有蚊子能飞进来。”李谦也笑道。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李谦办公室的书架旁边有两个年轻人正在看书架上的书。听了开门的声音,两个人便都一起转过头来。

这是两个相当年轻的人。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还有一个似乎更年轻一点,看起来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让你们二位久等了。”李谦赶紧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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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才刚刚到。”哪个更年轻一点的人开口道,“李校长,久闻大名,其实我们早就想来一睹先生的风采,聆听您的教导了的,只是一直没什么好机会。我是博古,这位是洛甫同志。”

博古是1907年出生的,到这个时候也就25周岁左右,而洛甫则略微大一点,现在是三十二周岁。这会儿两个人到都是正处在“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时候。李谦看博古虽然说得谦虚,但是那个眼光,呵呵,李谦见得多了。一些自以为很牛的学生,总喜欢拿一些困难的问题来了考考老师。当他们嘴巴上很谦虚地说有个问题要请教请教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着的就是这样的光。

“两位请坐。”李谦请他们在茶几边上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又亲自拿起开水瓶给他们两个倒茶。

“哎呀,李校长,这个还是我们自己来吧。”洛甫赶紧说。

“在这里我好歹是个主人,哪里有主人让客人倒茶的道理。”李谦笑道,“两位身份特殊,我冒昧相邀,两位却能来,真是令蓬荜生辉。只是我们见面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这里也没办法还好招待二位了。”

三个人寒暄了两句,博古便开口道:“刚才我在李校长的书架上,看到了不少有关共产主义的书籍,比如德文版的《资本论》以及《哥达纲领批判》,看来您对我党的理论很有研究呀。”

“很有研究这话怎么敢乱说?”李谦摇摇头道,“社会科学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科,贵党的共产主义学说也是有很多值得研究学习的学说,马克思恩格斯两位先生都是天纵之才,他们穷尽一生才发展出来的东西,我一个学数学的,偶尔涉猎一下,哪里就敢说很有研究了?很有研究这种话,怕也只有那些连马克思主义的门都没进的家伙敢胡说了。不过我对马克思主义的学说的确非常有好感——因为这种学说踏踏实实地,颇有些我们自然科学的感觉,和那些骗人的社会学说完全不一样。你们二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也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是不是正确。”

李谦的话里面是带了点刺的,那句“很有研究这种话,怕也只有那些连马克思主义的门都没进的家伙敢胡说了”,多多少少的是有点对着和尚骂秃驴的味道了。博古和洛甫都干过文字工作,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神经过敏而自尊的文学青年”,两个人哪有听不明白的?只是李谦这话也没错,所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笑笑。

不过李谦后面的话倒是很对他们的胃口。李谦说马克思主义踏踏实实的,很有自然科学的感觉。他们知道,李谦是搞自然科学的,那些搞自然科学的家伙们对社会科学通常都是有一点鄙视的,甚至经常会来一个:“你说你也姓赛?,你怎么会姓赛?你也配姓赛?”所以李谦的这个说法,将吗,马克思主义和其他的骗人的社会学说区分开来。肯定其科学性,这表明什么?这表明李谦的确是可以往正确的方向上引导的,甚至是有希望发展成自己的同志的呀。

“李校长说得对。”洛甫赶紧说,“所以马克思主义又被称作‘科学社会主义’。”

“这我在法国的时候,也听法共的朋友提到过。”李谦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二位能给我讲讲为什么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它和乌托邦共产主义的区别吗?”

博古和洛甫互相望了一眼,知道这是李谦在出考题了。他们两个是人民党的理论家,如果他们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这样的主场上,都顶不住李谦的进攻,那后面也就别想着说服李谦“反常抗日”了。

“这个问题相对复杂,不过从大的方面来说,主要有这么几点……”博古首先开口了,而洛甫则在一边听着,随时准备查漏补缺。

按照博古的说法,以及洛甫的补充,博古他们的答案基本上是这样的。

首先,马克思和恩格斯把对社会主义理想的追求建立在对社会发展规律深刻认识的基础上,而空想社会主义则仅仅从抽象的理性和正义出发来探讨社会发生变迁的原因。

第二,马克思和恩格斯为实现社会主义理想找到了现实的道路。空想社会主义把社会主义理想的实现看作是从没有理性的社会向有理性的社会过渡,他们深信自己的天才实验能够使有产者和统治者感兴趣。马克思和恩格斯则客观地指出:“社会主义不是某个天才头脑的偶然发现,而是两个历史地产生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斗争的必然产物。”

第三,马克思、恩格斯指明了能够承担社会主义历史使命的现实的物质力量——社会化大生产的主体——觉悟了的无产阶级;而乌托邦共产主义则指望有产者的良知。

……

总的来说,他们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要是连这个问题都会出问题,那他们两个就趁早把自己打个包,赶紧邮寄回莫斯科去重修好了。当然,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打个包把他们寄回到莫斯科去,李谦也一定会很乐意的。

“很好,这解决了我不少的问题。”李谦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资本论》吗?”

博古和洛甫都摇了摇头。

“首先,自然是因为他有一种数学一样的美感。”李谦说,“而且这本书我觉得最为集中地体现了马克思先生和恩格斯先生的科学精神。嗯,二位能理解什么是科学吗?或者我问一句,你们觉得科学是真理吗?”

“科学……李校长,我想听听您的看法。毕竟在科学上,您才是专家。”博古很敏锐地将球抛了过去。

“好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吧。”李谦说,“很多人都喜欢说科学知识,科学真理。但是科学本身并不是知识,也不是真理,科学只是一种方法,一种用来认识世界的方法。运用这些方法,我们可以获得对这个世界的更多的了解。但是我们观察世界的方式是受限制的,而且我们的观察本身就会影响观察的目标。另外,你们知道‘不完备原理’吗?”

既然博古把球踢回来了,那就是李谦的主场了。的确把球踢回来,避免被不断地提问,这是占据主动的一种方法。但是任何方法都是有利有弊的。比如说,现在李谦就利用发言的机会,把对话引导到了自己很熟悉,而对方并不熟悉的领域去了。

两个人摇了摇头。毕竟他们不是专业学数学的。

“这个原理可以这样表述:任何一个形式系统,只要包括了简单的初等数论描述,而且是自洽的,它必定包含某些系统内所允许的方法既不能证明真也不能证伪的命题。”李谦说,“这也就意味着不存在一个同时具备完备性和相容性的公理体系。而这样的公理体系,曾经是无数徐学家为之努力的东西。既然数学如此,那么建立在数学的基础上的自然科学,自然也会受到这个原理的制约。同样使用了科学方法来构建的科学社会主义也一样。它不可能是真正的真理,只可能是一定范围内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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